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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到了開頭和結尾,唯獨沒想到過程殘忍至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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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到了開頭和結尾,唯獨沒想到過程殘忍至此

季青讓拆了腰封,揉了揉酸痛的後脖頸,長舒一口氣,總算做完了。

上了一天的班,臨下班做了一臺六、七個小時的手術,鐵打的人也吃不消,他打了個哈欠,從抽屜裏拿出半塊巧克力囫圇吃下。

臉上終於恢覆了點血色,季青讓換上常服準備回家。

他一邊往停車場走一邊拿出手機,做手術時沒法看手機,他怕漏了什麽重要信息或者電話。

大多是垃圾短信,季青讓掃一眼便劃開,忽地,他眉頭一皺,點進剛剛被劃掉的那條信息——高價急求腎臟配型。

季青讓看了眼發送號碼,是一串虛擬號,很難查到來源,他嘆了口氣,收起手機,駕駛車子緩緩駛出醫院。

變道時他往後視鏡看了眼,一輛黑色轎車不近不遠地跟在後面,拐彎時那車還在,季青讓試著加快了車速,那車也加快了速度。

他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勁,試了幾次,那車始終跟著。

夜裏,路上車子不多,季青讓不敢停留,略一思索,給沈白間撥出電話。

沈白間站在記憶瓶前,伸手想去摸,手停在半空中又縮了回來。

這時,手機響了,他皺了皺眉,接了電話。

“白間,我被人跟蹤了。”季青讓聲音有些慌張。

沈白間神色一沈:“什麽樣的車?能不能看清車牌?”

“黑色奔馳,車牌看不清。”

“從什麽地方開始跟著你的?”

“大概,”季青讓回憶了一下,“從醫院出來兩個路口的地方,我無意中看見後視鏡裏有輛車在後面,起先沒在意,可過了兩個路口這車還在,甚至連速度距離都沒變,我才發現不對勁。”

沈白間知道季青讓開車的習慣,速度慢,走道規矩,半夜路上車少人稀,一般人不會一直跟著一輛開的慢悠悠的車,老早超過去了。

“我在記憶當鋪,你直接過來。”

季青讓的到來打斷了沈白間準備打開記憶瓶的計劃,不止是張建生,關聽雨也松了口氣。

那跟蹤的車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不對勁,跟著季青讓到了城南便一個拐彎離開了。

季青讓頭一次遇到這種事,心裏慌得不行:“跟蹤我幹什麽?要搶劫還是幹,幹什麽壞事?”

沈白間寬慰地拍拍他:“沒事,我讓人調監控查那輛車的信息。”

不出二十分鐘,張堃回了信息,車子是一周前剛上牌的,車主名叫——羅美娟。

“羅美娟?”季青讓在記憶中搜索這個名字,半天,搖搖頭,“我不認識這個人。”

沈白間冷笑一聲:“你不認識她,她未必不認識你。”

季青讓不解地看著他。

沈白間一字一頓:“羅美娟是成逸晨的媽媽。”

季青讓一怔:“成董的媽媽?她跟蹤我幹什麽?”

沈白間扯扯嘴角:“青讓,你怎麽得罪你們這位董事長了?我怎麽覺得從他來你們這開始就一直和你不對付?”

季青讓沒好氣地白他一眼:“難道不是因為你?”

“關我什麽事?”沈白間反駁道,“我連話都沒跟他說過一句。”

張建生從旁邊站起來,戳了他後腦勺一下:“你整天盯著人家醫院不放,現在倒連累上青讓了,行了,既然知道是誰了,該怎麽辦就怎麽辦,我回去了,熬了大半宿,年紀大了,撐不住了,你們聊。”

張建生走了,季青讓才回過神:“張叔怎麽這個點還在這?現在流行半夜見家長?”

沈白間哭笑不得:“你有病吧,有事沒事?沒事陪我去喝兩杯。”

“不是,我……”

“是不是兄弟?是就少廢話,聽雨……”

關聽雨笑了笑:“去吧,少喝點,喝醉了回來我可不照顧你。”

出了巷子,不遠處有一排自發的夜市攤,一般營業到淩晨三四點才收攤。

燒烤、炸串、炒飯什麽都有,兩人隨便找了個攤子坐下來。

“老板,來五十串羊肉串,四瓶啤酒。”沈白間點了跟煙,和周邊的喧鬧氣息融為一體。

季青讓:“有心事?案子不是都破了嗎?”

沈白間撂了粒花生米進嘴裏:“我……”

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,正巧老板拿著啤酒過來,沈白間直接對著瓶口灌了半瓶:“我一直以為我媽是追捕逃犯中殉職,可是今天才知道,她也是死在這幫人手上的。”

季青讓一楞。

眼看桌上酒瓶越堆越多,沈白間借著酒勁,把憋了一晚上的心事倒了個幹凈。

季青讓張口結舌,連安慰的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:“所以,你才那麽確認跟蹤我的就是羅美娟?”

沈白間:“成逸晨知道我們倆的關系,也知道我在醫院調查時沒少從你這裏打聽消息。”

季青讓突然想起來,那天,仇白羽發狂,在急診外,他和沈白間聊完後接的那通電話,從那個時候起,他就在他們的監視中。

一陣寒意從季青讓的腳底直往心底竄。

沈白間不記得怎麽回的當鋪,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。

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,望著天花板發呆,關聽雨對他說的那些話又一字一句在耳邊重覆。

到底開不開記憶瓶成了他心中難以抉擇的事。

關聽雨端著一碗水晶餃子敲了敲門,沈白間回過神,撐著坐起來。

“宿醉難受嗎?吃點東西。”

關聽雨把水晶餃放在桌上:“心裏好受點沒有?”

沈白間苦笑了一下,拉過她的手:“那時候我沒陪著你,一個人承受這麽多,苦嗎?”

關聽雨裝模作樣地“哼”了聲:“我沒心沒肺呀。”

沈白間一下把她拉進懷中,心裏一陣疼痛,被人生生揭開傷疤,血淋淋的沒有一個人陪在身邊,他想象不出那段時間她一個人是怎麽熬過來的。

關聽雨伸手拍拍他的後背:“我沒事了,白間,”她推開他,“有些人再苦也選擇保留記憶是為了完整的人生,可是選擇當掉痛苦記憶的人不也是為了好好活著嗎?”

沈白間咬了咬牙。

“二十年了,他們苦心積慮地瞞著你,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,打開記憶瓶容易,你真的確定你能接受的了?開弓沒有回頭箭,到那時候,記憶就再也沒法分離了。”

沈白間看著關聽雨的眼睛,眼裏有一層薄霧,是化不開的憂心。

半晌,他淡淡地說:“你說的我都懂,但是聽雨,被害的那個人是我媽媽。”

關聽雨恍惚了一瞬,她又何嘗不是為了想起父母,她想著,抹了滑落的淚珠,從容地站起來,對沈白間輕輕一笑:“等著我。”

片刻,關聽雨回到臥室,手裏捧著那瓶黑黢黢的記憶瓶:“不論發生什麽事,我陪著你。”

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,房間裏只能勉強看見對面人的輪廓。

關聽雨的手被捏得生疼,硬是一聲沒吭:“開始吧。”

沈白間深呼吸一口,重重地一點頭。

關聽雨默默地退到一邊一眼不錯地盯著沈白間,屋子裏只剩輕微的呼吸聲,不知道過了多久,入定似的人終於動了一下。

關聽雨忙睜大了眼睛。

沈白間覺得頭疼欲裂,他想到了開頭和結尾,唯獨沒想到過程殘忍至此,瞬間明白了張建生和羅宏一直以來堅持不讓他知道的苦心。

聲音中嵌入了重重的鼻音,嘶啞不堪:“聽雨。”

關聽雨幾乎是彈起來的,她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有這麽快的速度:“我在。”

沈白間努力想擠出一個笑,可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。

關聽雨心疼得直抽:“想哭就哭出來,這裏沒別人。”

話一落音,沈白間再也忍不住了。

自從父母去世,他被張建生收養以來,在他的記憶裏似乎再也沒有哭過,無論是挨打挨罵,甚至當了警察以後身負重傷,饒是疼得齜牙咧嘴他也沒掉過一滴眼淚。

可現在他徹徹底底領會了“痛徹心扉”這四個字的含義。

他把臉埋進關聽雨的脖頸,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心裏好像才有了一絲安慰。

關聽雨任由他抱著,脖子上好像被滴上了冰涼一片,只聽見沈白間的聲音嗡嗡地傳來:“我一定會抓住他。”

傍晚時,沈白間走出了臥室,除了眼底的血色昭示他這一天過得有多艱難外,他的神色已恢覆如常。

“爸,媽,師父,你們怎麽在這?”他的聲音依舊帶著濃濃的鼻音。

秦羽:“聽雨告訴我們你開了瓶子,我們不放心,過來守著,”她拉著沈白間的手上下打量,“兒子,是我們沒有照顧好你。”

沈白間抱住秦羽:“媽,對不起,讓你們擔心了。”

秦羽撐了一天,終究還是哭了出來。

沈白間看著張建生:“我想去祭拜我媽,爸,我……”

張建生擡手打斷他:“早該去了,好好和你媽聊聊,這件事該有個了結了。”

他的目光不自然地飄向關聽雨,輕咳了聲,說道:“多謝,謝謝你一直陪著白間……我,那個……”

秦羽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他一眼,抹著眼淚:“明兒上家裏去,阿姨給你做好吃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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